万籁声［自然门宗师］

       万籁声先生，湖北省武昌人。本世纪二十年代初毕业于[国立北京农业大学]森林系。以后献身中国武术事业，作出卓越的贡献。他学贯古今，道通天人，武功超绝，德高望重。曾先后拜师凡十一人，集[文、武、道、医、拳]五件国宝于一身。并能配合时代的需要，加以发扬光大，堪称当代中国的[武林泰斗]。兹简介其生平事略如次。万籁声原名万常，字常青。一九O二年出生于武昌葛仙镇一个书香世家里。他自幼聪敏好学，性嗜技击，读书之余，常和一群小童耍弄拳脚。中学时代，即远离家乡，来到北京就读，住在曾当过清朝武官的叔叔家里。后入读北京农业大学，毕业后被留校任教，整整在农大十年。当时中国军阀割据，民不聊生，中国人被嘲笑为[东亚病夫]。万籁声有感于民族的存亡，认为强国必先强种，立志[武术救国]，是以课余勤练武功，以求自强。斯时农大聘请一位叫赵鑫洲的武术教师，前来任教。万籁声得此机会，十分高兴，就拜赵为师。赵师所教的武功武功，叫做[六合门]。赵师名铨，号鑫洲。河北顺义人，累代擅技击。赵师既得家传，复投沧州神枪刘德宽学武功，凡十余载。后又从孔吉泰习剑，孔师任职清宫御前带刀四品护卫。孔师逝世后，由赵师继任京师锦衣队教头。后开设永胜镖局。辛亥革命后，乃隐遁家园，缘友人之请，遂受聘农大。万籁声于赵鑫洲可说是机缘巧合，是以万籁声学得六合门武功，打下牢固的基础，并开始他的武术生涯。北京系明清帝王之都，藏龙卧虎之地。某天，万籁声听说人称[南北大侠]的自然门大师杜心五住在北京。他就与赵师商量，决定去拜访他。最后得知杜心五在国民政府农矿部任职，就登门请益。不料杜心五捧腹大笑说：“我根本不会什么武术，你不要听信谣传，误了自己。”可是万籁声一见杜师目光如电，举止非凡，已知是遁世之士，一时不便相强，于是告辞而出。以后一有时机，就去杜师家，再三表明学艺决心。杜心五终于被的诚意所感动，就收他为开门弟子，杜师所教的武功叫做[自然门]。杜师名慎愧，号心五。湖南省慈利人。家世业儒，幼嗜技击，十三岁时，遇见四川峨嵋山徐师祖，遂从之走镖习艺。因徐师祖身长不满三尺，不道其名，故江湖人称[徐矮师]。庚子年。杜师留学日本，毕业与东京农科大学。曾参加孙中山先生组织的[同盟会]，从事革命工作，多历险阻。归国后，历任国民政府农林、农商、农工部部员。除奉职外，闭门谢客，修佛参禅，不与世俗往还，门庭寂然，北京人称[杜癫子]。实则杜师意欲觅一弟子，传其衣钵，是以万籁声入门后，与杜师情同父子。万籁声历经了七个寒暑，终于领悟到了自然门功夫的奥妙。自然门功夫，在中国武林中独树一帜。看起来非常简单，但要学成，非长期磨练不可。自然门功夫从内圈手练起，逐渐加上鬼头手、跕踢、骈踢、跕行、。然后再练习三角椿、上椿、走簸箩、子母球鸳鸯环、沙包、虎口棒，以及最后之档板、地奔子。同时要于师父过招，练习散手的应用。研读老庄哲学，以[道法自然]为原则，从有形练到无形，从有相练到无相，最终达到[动静无始、变化无端、虚虚实实、自然而然]的境界。万籁声并不以六合门与自然门功夫为满足，他又先后拜杨畏之为师，学药功兼武功；拜邓芷灵为师，学道功；拜王显斋为师，学道功；拜王荣标为师，学接骨手术；最后经刘老师祖（外号刘神仙，奇迹甚多，令人不可思议）传授武功、道功、药功的要诀。至此，年轻的万籁声，可说是武术的全材了。在以后的几十年间，他又拜刘百川、薛筱阳、邓学辉、苏恢元为师。容后另述。某天，北京[晨报]刊登一则武林故事引起读者浓厚的兴趣，议论纷纷。当时，农大的林教授对万籁声说道：“你已大学毕业，是个高材生，又练了多年的武功，为什么不写点武术文章，发表发表呢！”这一提示，正合万籁声的愿望，他早想打破[文人不武，武人不文]的旧习。于是奋笔疾书，在[晨报]连载武术文章，因其立论弥新，涵盖周延、图文并茂、笔法流畅，一时轰动京师，洛阳纸贵。师友欣庆之余，建议结集出版，定名为[武术汇宗]。这时，著名的剧作家、诗人田汉，是万籁声长兄万籁天的好友，建议万常改名万籁声。一九二八年，商务印书馆出版了《武术汇宗》，作者万籁声的名字就沿用到如今，而万常这个名字却鲜为人所知了。
       一九二八年十月，全国国术比赛在南京举行，二十六岁的万籁声，作为河北和北京代表队的队长，率领廿二位拳手，前往南京参赛。已故太极拳耆宿吴图南也是当时队员之一。当时的擂台赛不戴任何护具的，只限制不戳目、扼喉、踢打下阴，其他部位损伤不论。
       第一场，万籁声与福建选手倪某相遇。倪某高头大马、虎背熊腰，视万籁声一介书生，意在必胜，一动手即向万籁声发起猛攻。想不到万籁声侧身一闪，一招自然门[闪电手]快似闪电，倪某躲闪不及，被打掉三颗门牙，匆忙退场。万籁声这一手迅猛异常，观众无不惊叹，是以万籁声有武林[黑手]之称。当时参赛的高手，有一位名叫顾汝章，江苏省阜宁人，绰号[黑老虎]。少林功夫造诣极深，以铁砂掌扬威江湖。有顽石立碎、生铁可裂之功。他掌力沉雄且控制有度，能把十余块方砖叠在一起，一掌下去，只见上下底面两块完好无损，而夹在中间的砖块尽皆粉碎。他看了万倪之战后，囿于比赛用抽签淘汰法，未能于万籁声一试身手，是以决定私访万籁声，以决雌雄。与是他带了一群选手，来到万籁声的宿舍，对万籁声说：“我俩先试一下，如果你能胜我，我就和其他优胜者协商，公推你为冠军。”万籁声说道：“什么冠军不冠军，这倒无所谓，兄弟之间，切磋切磋就是。”就这样，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。顾汝章拳脚刚劲，攻势凌厉。万籁声闪躲圆滑，以守为攻。正是棋逢对手，将遇良材。由于房间面积不够大，只打了几个回合，顾汝章就被挤到墙根，再无回旋余地。他急速跃上凳子，正要居高临下反击，陡然看见万籁声眼光似电，晱晱可畏，咄咄逼人。一股凛然锐气迎面而来，势不可挡，连声大叫：“师兄留手！”围观的选手见状，无不惊服，这场比试就宣告结束。顾汝章佩服万籁声的武功，以后在他手下当教官，成为知交。当时中央国术馆馆长张之江将军知道这件事后，对比赛后留馆习武者训话时说：“你们不算功夫，真行的，是河北总代表万籁声。诸人也相信，但未一试，而均比不过顾汝章。乃推他同万先生较量，为万先生所服，大家才公认万先生为第一。”这番评论，使万籁声的名字在武术届传播，而有[武状元]的美誉。翌年，广东省主席兼两广总指挥李济深，函请万籁声到广州，担任两广国术馆馆长，同行的有北派武林高手李先五、傅振高、顾汝章、王少周五人，这就是武林掌故中的[五虎下江南]。万籁声上任后，李济深即授以[少将]军衔，同行的高手也分别授以军衔，列为教官。中国武术届，素来有地方主义及门户之见的陋习，当万籁声担任馆长的消息传开后，两广武林高手很不服气。纷纷向李济深提出异议，力争要以本地人任馆长。李济深多次解释都无用，于是下令有不服气者，可以前来与万某比武，谁能胜万某，谁就取代他当馆长。命令下达两个月内，真的先后来了几位[武林高手]，但一动手，就败在万籁声手下。于是万籁声在两广名噪一时，可谓少年得志，叱咤风云。两广国术馆只办了几个月，终因国民党内部纷争，李济深被蒋介石囚禁于南京汤山，由陈济棠主持粤政，陈以两广国术馆开支浩繁为由，下令解散。时人对此深感痛惜。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（云樵）热心提倡武术，他曾在南京观看首届国术考试，对万籁声的武功至为钦佩。一九三一年冬，何键通过杜心五致函万籁声，特聘他来长沙担任湖南国术训练所所长。中国西南民风强悍，三湘七泽藏龙卧虎。其中有一位武林高手，江湖人称[马老道]，练就金钟罩铁布衫硬功。自称有麒麟六肘，岳家杀手锏，要相送英雄，是湖南武林之盟主。有如狼似虎的徒弟几十人，气焰十分嚣张。自以为省长提倡武术，所长非他莫属。想不到何键聘请外地人万籁声来主持湖南省的武术，很不服气。即发动武术届联名向何主席陈情说：“凭什么让一个后生仔主持训练所，是否欺我湖南无人？”此一陈情无异于正式挑战。万籁声知道后，自不甘示弱，当即面谒何主席，表示愿意[以武会友]。但要当何主席面比试，避免江湖上的挟仇结怨。败者必须当面磕头拜师，变成一家人，藉表心悦诚服，并促进全省武术届人士的团结，共同致力于湖南武术的发展。这种武德修养与光明磊落的襟怀，得到何主席的赞同，于是发出万籁声应战的通知。比武那天，何键府前的草坪上人山人海，马老道这帮人选出三名高手参赛：第一人甫一交手，就被万籁声一招[回身截打]踢倒，真是不堪一击。第二人的功夫总算过得去，但交手不出三回合，只见万籁声左拳虚幌，迅即侧身出击右拳，正中其人脸颊下颌部，牙齿脱落，满口鲜血，急忙退场。这一招叫[声东击西]，显出万籁声[黑手]的威力。最后马老道亲自出马，全场轰动。意料不到只打两个回合，就被万籁声一招[狸猫上树]踢翻在地。他的金钟罩铁布衫也不起作用，竟挣扎不能起身。万籁声把他扶起，马老道感慨万分地说：“技不如人，无话可说。”当即磕头拜师。由于比武前约法三章，比武时何主席亲临观战，场上周围有宪兵维持秩序，是以没有发生骚乱事件。何主席观看了这一场龙争虎斗，对万籁声更加信赖。万籁声的威名震撼三湘七泽。不久，顾汝章、傅振高、王少周等旧部和郭歧凤等人也闻风而至。何主席又聘请曾任蒋介石侍卫队总队长的刘百川为国术训练所顾问。一时风云际会，高手云集。在万籁声主持下，开办了师范班、妇女班、儿童班等，培养了大批武术人材。万籁声在湖南打倒马老道的故事，几乎家喻户晓，至今仍为人们所传颂。万籁声确认国民体质孱弱，则国家民族无法生存于群雄角逐的时代中，他所以孜孜不倦钻研武术，追根究底，是要使国家臻与富强之域。但强国必先强种，要先从个人的健全着手，使人人除具备科学知识之外，精神健旺、体格强壮，而后才能富国强兵。因此，他建议政府设立武术训练研究机构，培养人材。一九三九年，福建省政府主席刘建绪，正在筹办一所体育专科学校。他原是何键属下的军长，知道万籁声是个难得的人材，是以力邀万籁声来闽负责筹办工作。并表示：要钱给钱，要人给人。这正符合万籁声的理想，是以欣然答应，来到福建。当时抗日战争已经爆发，费尽了周折，终于在福建省临时省会永安，办起了省立体育师范专科学校，万籁声担任校长。学校虽然办起来了，但国家正处存亡之秋。要钱无钱，要人无人。刘建绪也无法履行他的诺言，处境维谷。此时，万籁声又在工作中得罪了福建省教育厅厅长，就这样被罢免校长职务。正在英雄失路、托足无门之时，万籁声当年农大同学周桢，任福建农学院院长。知其困境，便聘请他担任福建农学院体育教授。万籁声欣然前往，在该校任教，一幌过了十年。万籁声不仅武功超绝，更得名师传授中医中药知识，勤求古训、博采众方。他的擅长，一为专攻秘授方药，并能自制各种丹膏丸散，积多年经验，只须对症下药，即能一服见效；另一擅长则为接骨推拿技术，凡骨折、脱臼、伤筋、跌打等症，只要经他施行手法，无不手到病除。早在抗日战争期间，万籁声任职重庆中央军官训练团国术总教官之时，同事皆知他擅长青囊之术，有病辄求他诊治，颇感应接不暇。尤其值得钦佩的是，他无论给人治疗何种疾病，既不收取费用，也不接受礼物，毫无条件的服务与奉献，赠医赠药，，济世为怀。因此，他的名声美誉，不胫而走。那时日机对陪都重庆，无论市区、郊区、机关、学校、商店、民房，以及重要建筑物，滥施轰炸。惟民众团结抗日情绪高涨，屡次炸毁，屡次抢修。当时有一个建筑工人，不慎从屋顶失足跌落，摔断前臂及腿骨。万籁声闻讯之下，立即前往抢救。略施手法，即予接妥，夹板包扎，再处以跌打方药，调治一月而愈。几十年来，万籁声治愈各种奇难怪症，不胜罗列。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之后，万籁声即正式悬壶济世，也借此以谋生存，但与以医谋利者自是不同。万籁声侠骨佛心，慷慨好义，嫉恶如仇。其生活俭朴，而处处以助人为乐。遇有生活困难者，必尽力予以济助；有疾病痛苦者，必尽心予以治疗；有遭受挫折、委曲、失意、穷途末路者，也必挺身而出，妥为疏导或资助；人有所求，无不尽力。这种仗义疏财、济世活人的作风，与古圣贤仙佛同出一辙。万籁声好学不倦，对任何事物稍有疑问，即不惜探本寻源，努力追求。日常工作、医务、练功之余，往往手不释卷，从事阅读、著作，或整理文献，数十年从未间断。举凡文学、历史、哲学、英文、书法、诗词、道术，以及诸子百家学说，无不涉猎研读，尤精老庄之学。因他出生书香世家，又受过高等教育，是以国学根基深厚。其治学的精神与练功的恒心毅力，相辅相成，允文允武，绝非一般江湖拳师庸俗之辈所可比拟。他于一九三二年，由湘返里，遇方外人苏恢元于武昌长春观。苏师为说河图、洛书、周易、老庄之学，兼学神武，因而悟道，此道即河图中五一O大道，由此产生新人生观，是以万籁声几十年来，以[道济天下]为己任。晚号[一O主宰]。万籁声晚年宝刀未老，年届八旬之时，尚能将一根直径一点五厘米，长一米的铁棍，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其一端，然后平举。这是万籁声绝技之一，名曰[两指夹棍]。此外，还有[钢钉穿板]、[卷曲钢条]等各种特技，限于篇幅，不多介绍了。万籁声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爱国情怀，他身居陋巷桑榆晚，尚思为国戌轮台。时时关心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，他由[武术救国]的理想，引发出[治平之道]。某年初春，他写出一首短诗，诗云：[桃李吐芳枝，春红惊宿鸟，相盼三十年，今日可飞了！]正是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。于此可见他的抱负，很想在晚年为国家、为民族再尽一份力量！
       万籁声的著作，有《武术汇宗》、《国术教本》、《中国国民体操》、《武德》、《西厢心解》、《药功秘笈》、《治平之道》、《原式太极拳》、《少林罗汉巧打图说》、《金枪二十四式》、《中国武术精华》、《国际技击武术教范》、《国际武术体育教范》、《国际武术体操教范》、《国际气功教范》、《中国伤科》、《武术自然门》、《武林三谈》等十几部。
 
或问：万籁声这样的优秀人物，在中国历次政治风云变幻中，是否有受过冲击？现在境况如何？
 
答曰：万籁声在大陆镇压反革命、肃清反革命与*****三次政治运动中，身陷囹圄，惨遭逼害，大难不死。其中因由，说来话长，不说也罢。
 
一九七六年，万籁声得到人民政府正式平反。鉴于万籁声对中国武术事业的卓越贡献，他被授予多种社会职务及荣誉头衔。除福建省政协委员外，他还是福建省武术协会名誉主席、武夷山蘭亭学院客座教授、湖北武当山武术协会总顾问、山西太原自然门研究会总顾问、福建漳州兴华武术社总顾问等等。武术届人士共仰为[武林泰斗]，盖实至名归，当之无愧也。
       万籁声自抗战胜利后即定居福州，以行医教拳为业。他一生为弘扬中华武术，培养了大量的武术人材。他的学生，分布五湖四海，堪称桃李满天下，花开处处香。万籁声的成就，并非幸致。一个成功的武术家，固然要有超乎常人的天赋，但更重要的还在于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，百折不挠的毅力。万籁声的学识修养、精湛武功、以及侠骨佛心、忧国忧民的襟怀，正是我们武林后辈大好的楷模。
      最后，我想用抗战时期，国民党将领刘斐先生赠给万籁声的一首[西江月]，作为本文的结束，词曰：求文讲武论道。十年书剑飘零。全般技击百练精。大江南北驰骋。身怀屠龙绝艺。报国满腔热情。闻鸡起舞夜谈兵。民族体魄复兴。